烛火在雕花窗棂上投下细碎的金芒，廊下的芍药正开得烂漫。十四岁的盛明兰端着药碗站在绣房门口，眼见着窗纸里透出的素手在绣绷上翻飞——那是一匹针脚细密的月白色绸缎，暗纹绣着并蒂莲，针脚穿过花瓣时沉稳如水，可转到茎秆处忽然陡转，像是暗藏着风暴。

“小姐！”莺儿急急冲进来，衣襟上沾着梅园新落的花瓣，“夫人那里——”

明兰握住药碗的手微微发颤，腕骨上青筋突起，明明是甘草汤的甜香，此刻闻来却似掺了铁锈。她抿了一口，回头冲绣房的路线投去壹个极短促的 glance，那窗纸忽然被颤动的烛火戳出一道裂口，恍如刀刃。

一、绣房里的风暴预兆

绣房的针线笸箩里藏着三根银针，根根尖得能挑破绸缎表里的七层经纬线。上个月二房送来一件月白色狐裘，只由于领口的水纹绣得比梅园池塘深半分，嬷嬷当场拆了重绣。

此刻绣房里的人食指节骨泛青，十指操劳的痕迹淡得不着痕迹，只中指第三关节有个疤，疤尖儿朝外，像是被啥子极锐利的物品划过。她的目光落在绸缎边缘，绣工忽然变得凌厉——原本舒展的莲叶转而内卷，叶脉凹凸处暗含波涛翻涌之势。

廊下芍药丛里传来细微的锈蚀声，明兰凑近一看，原来现在新铸的铜盆底已经生出铜绿，这景象莫名让她想起绣房里那匹绸缎下垫着的黛色麻布，麻布一角翻卷出焦痕，像是被谁顺手燎过。

二、甘草汤下的锋刃

夫人房里正在分银锞子，莺儿的手抖得差些把五钱重的锭子掉进茶碗。明兰拎着药碗往廊柱根儿又缩了缩，药香绕着她的鼻尖打转，就跟檐角绕着麻雀的游丝似的。

“夫人。”她开口时声音裹着药气，“小姐说——”

“啪”的一声打断了后话。明兰看见夫人掌心印在侍妾脸上时泛起的潮红，那潮红从颧骨往耳根晕染，恰似廊下的酴醾花醉在酒里。绣房里忽然传来瓷器相碰的清响，绸缎被骤然拽紧时发出“沙沙”的私语，暗纹并蒂莲的根部似有血色沁出。

三、月华下的刀光剪影

三更时分的绣房亮着两盏烛，其中一盏灯芯特意绞成双股。灯光里见真章，那匹月白色绸缎暗纹里藏着另一番天地：并蒂莲茎秆断裂处渗出赤金线，断裂口呈锯齿状，细密如刀。

窗外忽然飘进一片落叶，明兰看清那是个伪造的警讯——树叶上沁着血腥，是从侧院女眷掌心渗出的。绣房里的人拈起叶尖时食指骨节泛青，正是先前那个疤痕的主人。她修长的手指在暗纹断裂处轻轻一按，绸缎表面骤然鼓起一粒血痣。

廊下芍药丛里传来细微的挣扎声，有人正试图拔起那株开了六重瓣的罕见植株。那株花名“绿肥红瘦”，原本该是夏季盛放的品种，此刻开在三月，枝干泛着不天然的青白。

四、刀丛中的盛放

寅时二刻，夫人房里送来新定的针线笸箩。明兰瞥见暗格里油纸包裹的物件——是去年初冬被夫人没收的玉佩，玉心背面刻着并蒂莲，莲茎断裂处有血沁。她端着药碗往廊柱根儿又缩了半寸，衣角扫过那株不合时令的芍药时，花瓣忽然簌簌凋落。

绣房里突然响起金石相击的脆响，接着便是绸缎被撕裂的“沙啦”声。明兰听见里面的人说：“这针脚里藏着三处杀心，一处比一处来得凶。”她的手心渗出细汗，握着药碗的节骨泛白，浑然不觉药液正顺着指缝渗透衣袖。

檐角忽然跌落一盏宫灯，光影正好罩在绸缎上。暗纹里的并蒂莲此刻如同被刀刃割菜的麦穗，茎秆断裂处翻涌着赤金线织就的波涛，而那匹绸缎下垫着的麻布，正和廊下那株违时的芍药呈着诡异的对角线。